自愿碳市場的餡餅與陷阱：知名企業(yè)花錢忙漂綠，“碳倒爺”如何鉆空子？

 

全球最具影響力的氣候咨詢公司之一South Pole年初被荷蘭調查報道平臺Follow the Money曝出，其碳信用明星項目反而造成了更多的碳排放[12]。輿論幾經(jīng)發(fā)酵，South Pole的氣候咨詢、投資基金等相關業(yè)務都備受質疑，受到牽連的還有向South Pole購買碳信用的上百家企業(yè)。

 

South Pole有700余個碳信用項目，號稱控制著全球五分之一的自愿碳交易市場，通過向包括大眾、古奇等上百家企業(yè)售賣碳信用，賺取了上千萬歐元。而此次漂綠風波的中心，是其“明星項目”，位于津巴布韋的卡里巴森林保護。

 

生活在卡里巴自然保護區(qū)的當?shù)鼐用裆钬毨?，要靠毀林來獲得木材和耕地。2013年，這片森林進入了國際碳交易市場，森林系統(tǒng)得到保護的同時，保住的林木帶來的溫室氣體減排量成為了碳信用。

 

South Pole號稱卡里巴項目在2011至2021年間避免了三千六百萬噸碳排放，并將這些碳信用賣給了上百家客戶，累計收入一億歐元左右。在2022年，該項目創(chuàng)造了South Pole營業(yè)額（2.32億歐元）的十分之一。

 

企業(yè)花錢買來碳信用抵消其產(chǎn)生的碳排放，延續(xù)其大部分商業(yè)模式的同時得以樹立負責任的品牌形象。而這些碳信用掙得的資金，一部分被用來幫助當?shù)鼐用駞⑴c到生態(tài)旅游、養(yǎng)蜂等不涉及毀林的生計中，發(fā)展當?shù)鼗A設施和經(jīng)濟；另一部分則幫助South Pole這樣的中間商在管理項目的同時賺得利益。

 

這樣看似完美、多方受益的項目卻被“減排真實性”的質疑一舉戳破了玫瑰泡泡，質疑的根本在于這三千六百噸聲稱被“避免”的碳的真實性。這個項目是否有效，取決于一個在一定程度上只能通過回溯驗證的假設，即，當?shù)厣衷诓皇茼椖抠Y金保護的情況下，將會以怎樣的速度被人為毀掉？

 

South Pole基于周邊森林歷史數(shù)據(jù)做出假設，若沒有外力干預，每年3.2%的森林會被砍掉，換言之，這片森林會在三十年內被夷為平地。然而，衛(wèi)星圖像顯示，項目并未觸及的周邊森林毀林速度在2011至2021年間平均為1.5%，累積下來，South Pole將當?shù)厣窒У乃俣雀吖懒?4倍。

 

于是，已經(jīng)賣出的碳信用并不實際存在。讓人啼笑皆非的是，因為碳信用項目的介入，毀林速度比預想中緩慢對項目參與者來說成了噩耗。

 

不僅如此，South Pole還高估了項目對森林的保護力度，即假設自項目開始，當?shù)鼐推孥E般地瞬間做到了零毀林。按照FtM的計算，十年間被South Pole賣出的碳信用中有三分之二只存在于紙面上，沒有現(xiàn)實的減排意義。

 

然而，雖然這些并不存在的減排是虛擬的，對花錢購買它的機構來講卻是切實的，交出真金白銀后即可繼續(xù)心安理地排放。

 

如今，這些被高估的碳信用已經(jīng)賣出，覆水難收。South Pole內部核算這片森林預計要十到十五年才能吸收足夠的碳來填補空缺，而這期間，這片森林不能被再次用來出售新的碳信用。森林保護項目不能再盈利，未來是否還有足夠資金來維持項目運行，并持續(xù)支持當?shù)厣鐓^(qū)成了懸而未決的挑戰(zhàn)。

 

即使項目仍在順利進行，項目資金究竟有多少用來實際改善當?shù)厝松睿l又來肩負在地實時監(jiān)管的責任也并不清晰。FtM走訪發(fā)現(xiàn)當?shù)厝说纳顥l件并沒有因為項目得到顯著提高，而號稱投入了當?shù)厣鐓^(qū)的資金也有百萬歐元在賬本上查無所蹤。

 

South Pole的卡巴里項目在FtM抽絲剝繭的調查下，諸多細節(jié)都嘩然于眾。然而。其他未被放在放大鏡下檢驗的碳信用項目是否也存在類似問題？

 

高毀林風險區(qū)的森林保護項目的真實效果難以實證。毀林風險相對較小的地區(qū)，第三方可以通過森林管理來賺取碳信用，而這類項目面對的主要問題是證明其減排的額外性。

 

額外性是評估碳信用的重要標準，有不同角度考量，比如投資額外性、監(jiān)管額外性、技術額外性等?；€場景與實現(xiàn)減排項目的排放差額才能算作合格的碳信用。換言之，在碳信用項目不介入的情況下也能有足夠政策壓力、投資和技術水平實現(xiàn)的減排則不符合碳信用標準中的額外性[13]。

 

比如，非營利性自然環(huán)境保護組織大自然保護協(xié)會（The Nature Conservancy）曾被曝出銷售其早前通過籌資購買下來的森林保護地所產(chǎn)生的碳[14]，問題是，這片森林已經(jīng)處于TNC保護之下，本就沒有砍伐風險，所以并不產(chǎn)生任何額外的碳信用。

 

無獨有偶，澳大利亞的森林保護被賦予了百萬量級的碳信用，價值上億美元，卻在2022年被六位學者質疑其實際價值[15]。他們研究了169個在2015至2021年間產(chǎn)生了兩千四百萬碳信用的項目，發(fā)現(xiàn)項目中“人為干預”森林管理的樹木實際上和項目外的相差不多。更糟糕的是，新南威爾士州的92個項目覆蓋的森林面積在人為干預下減少了1萬多公頃，昆士蘭州73個項目的森林覆蓋則下降了5萬多公頃。這些碳信用背后連真實的森林保護都沒有做到，額外性就更是奢談。 本+文內.容.來.自：中`國`碳`排*放*交*易^網(wǎng) ta np ai fan g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