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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津大學經(jīng)濟學家卡梅倫 · 赫本教授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內.容.來.自：中`國`碳#排*放*交*易^網(wǎng) t a np ai f an g.com
2023年起，歐盟委員會去年通過的《關于建立碳邊境調節(jié)機制的立法提案》將正式生效。碳邊境調節(jié)機制是歐盟嘗試碳關稅的具體舉措，即對進口商品的碳排放量所征收的關稅。該提案將對各國，尤其是對中國等發(fā)展中國家對歐盟工業(yè)出口乃至全球產(chǎn)業(yè)鏈產(chǎn)生深遠的影響。
另一個在歐洲正被熱議的重要話題是核能的使用。核能在近幾年來重獲環(huán)保主義者的熱切關注。很多人認為，為了實現(xiàn)氣候目標，我們應轉向零碳排放的核能。2022年八月，韓國SK集團向比爾 · 蓋茨的小型模塊化反應堆(Small Modular Reactors, SMRs)開發(fā)商泰拉能源(TerraPower)投資2.5億美元，是迄今對下一代核反應堆行業(yè)的最大單筆投資。學界對SMR的前景和價值褒貶不一，有人稱是保守的嘗試，有人稱是低效益的投資。
界面新聞約訪了牛津大學的卡梅倫 · 赫本教授，請他從經(jīng)濟學的角度剖析碳邊境調節(jié)機制等碳定價機制的可行性、有效程度，清潔能源的最佳組合供電模式，以及核能、太陽能、風能等能源的發(fā)展前景。他認為傳統(tǒng)的核反應堆成本仍然昂貴，小型模塊化核反應堆倒是值得投資；而太陽能技術的成本還有下降空間。另外，碳邊境調節(jié)機制極有可能在更多國家施行，影響到各國的進出口貿(mào)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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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梅倫 · 赫本教授是牛津大學的經(jīng)濟學家，主要研究領域是能源、自然資源、氣候和環(huán)境政策。赫本教授為各國政府、企業(yè)和國際機構提供咨詢，同時擔任牛津大學史密斯企業(yè)與環(huán)境學院院長。 本@文$內.容.來.自：中`國`碳`排*放^交*易^網(wǎng) t a np ai fan g.c 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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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為采訪內容整理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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界面新聞：歐盟的“可持續(xù)活動分類表(EU Taxonomy)” 將核能和天然氣列入“綠色能源”，認為核能符合對環(huán)境“無重大危害”標準。在您看來，一個國家在選擇是否提高核能使用比例時，需要考慮的經(jīng)濟、道德等價值衡量有哪些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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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梅倫 · 赫本：核能目前在許多國家的能源組合中占據(jù)很大比例，尤其是以法國為首的一些歐盟國家。然而從成本的角度來看，所有的跡象表明核能沒有競爭力。近年來，建造核電廠的成本不降反升，但我們都將巨大的希望寄托于模塊化(modularity)的概念。 禸嫆@唻洎：狆國湠棑倣茭昜蛧 τāńｐāīｆāńɡ.ｃōｍ
太陽能和風能成本降低主要歸功于將生產(chǎn)模塊化，由大量的小單元形成規(guī)模經(jīng)濟。在許多低收入國家，這意味著農(nóng)村人口不用再步行數(shù)千米為手機充電，孩子在太陽下山后也能繼續(xù)讀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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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能夠同理將核能模塊化，成本更低、更安全。批量生產(chǎn)小型模塊化核反應堆(Small Modular Reactors, SMRs)也許能夠實現(xiàn)規(guī)模經(jīng)濟。但SMR的成本仍舊高昂，很難與其他清潔能源競爭。
除了最主要的成本問題，還有兩點需要考慮。第一，核反應堆中極具放射性的廢料需要儲存數(shù)萬年，埋藏在地質層中，遺留給我們的后代。為這個“遺產(chǎn)”定價也是個難題，但我們總需要將遺留的責任納入考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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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，還有對核能安全性的擔憂。不過在安全方面，核能比煤、油、生物質能、天然氣每千瓦時造成的死亡人數(shù)要少得多，是很安全的清潔能源。對核能安全的擔憂，是由于過去的幾場核事故使各國都對其有所顧忌，所以核能生產(chǎn)受到了嚴格監(jiān)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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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外，還有裂變材料擴散的安全問題。擴散的風險本來就在系統(tǒng)當中，但全球范圍內的核反應堆總量的增長，確實意味著更多潛在的（可以生產(chǎn)武器級的）易裂變材料的存在。SMR的生產(chǎn)者稱，這些小反應堆本質上更安全，和傳統(tǒng)反應堆的擴散風險相比小了很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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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對核能并不持一種非黑即白的狂熱態(tài)度。有些人完全支持，有些人決然反對。對我而言，核能高昂的成本是最大的問題，我并不擔心其安全性。放射性的核廢料處理問題仍有待定價和解決，但我需要強調的第二點是核能作為“基荷電力”的概念（指不取決于日照或氣象條件，隨時能夠輸出能量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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核電可以不間斷發(fā)電。其可靠、連續(xù)的供應使其倍受青睞，但基荷不一定是我們需要的。 本+文`內.容.來.自：中`國`碳`排*放*交*易^網(wǎng) t a np ai fan g.com
在一個既有高度靈活的需求，又有多種低價、間歇性可再生能源的供應模式中，我們更需要可調度的（如抽水蓄能、氫能、生物質能）、無需長距離傳輸?shù)哪茉矗耘c風能和太陽能互補。從這個角度來看，核能也許不是太陽能和風能的最佳搭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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界面新聞：核電項目具有資本密集、生命周期長的特點。有研究報告稱太陽能和風能建設成本高于使用價值，并且技術進步空間有限。從發(fā)展?jié)摿砜?，核能是否更值得資本的投入？ 本`文內.容.來.自：中`國`碳`排*放*交*易^網(wǎng) t a npai fan g.com
卡梅倫 · 赫本：我認為SMR的投入是有價值的，各國都在斥資提高核能技術，嘗試降低成本。但由于建設核電站的成本不降反增，我不建議斥巨資于傳統(tǒng)的大型反應堆。反觀太陽能和風能，二者的成本還有下降空間嗎？我認為答案是肯定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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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冠危機以來，組件供應緊張，主要的光伏材料的進口又遭到了俄烏戰(zhàn)爭的影響。再者，如果中美之間，或者中西之間有關鍵礦物的脫鉤，太陽能電板的建造成本會進一步提高，對誰也沒有好處。太陽能的價格短期內會因為這些原因有所波動。 本*文@內-容-來-自；中_國_碳^排-放*交-易^網(wǎng) t an pa i fa ng . c om
不過好消息是，太陽能技術的創(chuàng)新層出不窮。太陽能電池板的電能轉換效率大概在20%，有些技術甚至能實現(xiàn)30%。太陽能技術的成本不止在于光伏板，還在于轉換器和支架等部件，享受技術的升級只需要額外支付新光伏板的價格，而其他的成本保持不變，獲得的電力卻能從過去的20%到現(xiàn)在的30%。
牛津光伏(Oxford PV)致力于鈣鈦礦疊層電池技術的研究，將鈣鈦礦半導體材料的薄層疊加在晶體硅異質結基礎電池上，實現(xiàn)高轉換率的三結電池。如果鈣鈦礦能夠產(chǎn)業(yè)化，光伏的價格將進一步下降。類似的其他創(chuàng)新還有很多。 本+文`內.容.來.自：中`國`碳`排*放*交*易^網(wǎng) t a np ai fan g.com
界面新聞：從有效程度、可行性等角度來看，您如何為這三個飽受爭議的多邊、甚至全球碳定價機制排序：連接全球各國碳市場，國際碳稅，碳俱樂部（carbon club—即碳邊境調節(jié)機制、碳關稅同盟）？ 內-容-來-自；中_國_碳_0排放￥交-易=網(wǎng) t an pa i fa ng . c om
卡梅倫 · 赫本：好問題。作為一個經(jīng)濟學家，我認為碳定價無疑是個好事。但目前由于公眾接受程度和政治阻礙，各國的碳價都沒有達到理想的水平和覆蓋度。多年來，許多經(jīng)濟學家建議實施一個國際碳稅，認為各國承擔相應的責任是個有效的減排方式。但不論是從可行性還是從“共同但有區(qū)別的責任(CBDR)”原則的角度，這是不可行的。 本文`內-容-來-自；中_國_碳_交^易=網(wǎng) tan pa i fa ng . c om
對于連接碳市場，個別情況下可以很有效，但全球范圍內的連接利大于弊。連接兩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時，如果兩國碳價有顯著差異，原本碳價高的市場，碳價會下滑，而碳價低的則會上升。這也許會稀釋高目標國家的減排質量，并且讓低目標國家承擔超過其發(fā)展進程的減排責任。但如果這是兩國期待的效果，那就沒問題。
澳大利亞和歐盟曾經(jīng)嘗試連接碳市場，正是因為雙方有上述情況相同的意愿。然而，當兩個國家或者地區(qū)的碳市場連接時，也暗示著部分資金的轉移。高碳價的國家由于更高的氣候目標雄心和發(fā)展水平，會投入資金給低發(fā)展水平和氣候目標的國家，幫助其氣候行動。
綜合來看，雙邊的碳市場連接已經(jīng)有政治、經(jīng)濟方面的實現(xiàn)難度，全球的連接就更不好說了。接下來聊聊你提出的碳俱樂部，也是我個人最看好的碳定價機制。 本`文@內-容-來-自；中_國_碳排0放_交-易=網(wǎng) t an pa ifa ng . c om
目前國際上在組合使用各種碳定價方案，各國各地都有不同的機制，我因此并不認為全球統(tǒng)一的策略是可行的，國際碳稅、全球碳市場都是如此。但碳俱樂部卻是一個可行性強、效率高的機制，能夠實現(xiàn)不同的定價機制之間的協(xié)調。比如碳邊境調節(jié)機制，也就是碳關稅，無需正式的多邊協(xié)商，就能由該國家或地區(qū)單邊實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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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機理是，如果計劃實施碳關稅的高目標國家通過顯性碳定價機制（如碳稅、碳市場）讓本地的企業(yè)支付相應的高碳價，進口到這個高目標國家的服務和商品也應該支付和國內企業(yè)同樣的碳價。這是碳關稅經(jīng)濟理論的支持。 本+文`內/容/來/自:中-國-碳-排-放-網(wǎng)-tan pai fang . com
因此，碳關稅實際上是在創(chuàng)造公平競爭的市場，以確保國內消費者所享受的商品和服務都承擔了同樣的氣候責任。如果經(jīng)過合理的設計，碳關稅就不該是保護主義性質的，也不會違反世貿(mào)組織的規(guī)則。因此，我認為碳俱樂部是你列出的這三種碳定價機制中的最佳機制，也是最可能發(fā)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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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國已經(jīng)對碳關稅表示了興趣，歐盟即將在2023年啟動碳邊境調節(jié)機制(Carbon Border Adjustment Mechanism, CBAM)，英國、美國、加拿大和日本都在考慮加入進來。這幾個國家加起來占全球進口總額的44%，所以這個碳俱樂部將會影響各國的出口商品，也能形成多米諾骨牌效應，推進各國提高應對氣候問題的雄心。
美國氣候領導委員會(The Climate Leadership Council)的首席執(zhí)行官參加了牛津史密斯企業(yè)與環(huán)境學院九月剛舉辦的世界企業(yè)與環(huán)境論壇，她透露稱美國極有可能實施碳關稅。（作者注：需要注意的是，碳俱樂部是一系列平行的單邊碳定價機制，而不是一個多邊機制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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界面新聞：碳關稅讓發(fā)展中國家的企業(yè)承擔和發(fā)達國家同等的減排責任，以防止本土產(chǎn)業(yè)競爭力下降，是否違反了世貿(mào)組織的自由貿(mào)易相關規(guī)定，以及CBDR原則（“共同但有區(qū)別責任”原則）？ 本`文@內-容-來-自；中_國_碳排0放_交-易=網(wǎng) t an pa ifa ng . c om
卡梅倫 · 赫本：如果一個企業(yè)需要出口到一個發(fā)達國家，而這個發(fā)達國家的氣候目標較高，該國家有權要求進口商品的生產(chǎn)過程達到一定的綠色標準。對于CBDR原則，則需要CBAM（碳邊境調節(jié)機制）能夠將收入的一部分投資到發(fā)展中國家的綠色轉型當中。 本文`內-容-來-自；中_國_碳_交^易=網(wǎng) tan pa i fa ng . c om
至于具體投資比例的設定，相比于經(jīng)濟計算，不如說是政治問題。從零到碳關稅的收入總額中的任何百分數(shù)，都能被相應的政治談判合理化。在理想世界中，我們無需實施碳關稅，每個國家都有成熟的清潔技術和氣候目標，每個國家都定有合理的碳價。如果未來能夠達到這個程度，單邊碳關稅就可以退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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界面新聞：當下各國都在打各種碳定價機制的組合拳，您認為是否會有一個王牌政策，能夠淘汰各種繁雜政策的拼湊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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卡梅倫 · 赫本：這么說吧，目前地球已升溫1.1°C，許多國家切實經(jīng)歷到了全球變暖所帶來的災害，比如今年巴基斯坦的洪災。根據(jù)一份問卷調查，世界上大約有80%的人相信氣候變化是真實的現(xiàn)象，并且人類活動是成因之一。許多人都在呼吁各級人士采取行動，否認氣候變化的懷疑主義聲音已經(jīng)越來越小。
極端災害會引起極端的政策回應，各國政府在相繼公布計劃實現(xiàn)碳中和的年份目標。至于政策中的王牌，我認為是清潔能源的改革進程。目前來看，根據(jù)我上述羅列的種種原因，清潔能源價格會經(jīng)歷短期的上漲，但是技術的創(chuàng)新有望使未來的價格下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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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沒有人知道具體時間，但這是一個必然的趨勢。當有一天，在所有產(chǎn)業(yè)內，清潔能源的使用成本都比化石能源低，就沒有理由不轉型。綠色轉型的傳播速度也將不亞于新冠，各國、各產(chǎn)業(yè)都將使用清潔能源。起初只是一例，之后成百上千萬的應用例子只在眨眼之間就能實現(xiàn)。 內/容/來/自:中-國-碳-排-放*交…易-網(wǎng)-tan pai fang . com
就好比說，我們學生當中素食主義者的比例比五年前多了許多。他們說，畢竟現(xiàn)在買素食、吃素食，比過去容易多了。素食主義者越多，吃到素食就越容易。因為素食產(chǎn)業(yè)發(fā)展了，普及了。市場就是這樣一個快速反應的機制。 本@文$內.容.來.自：中`國`碳`排*放^交*易^網(wǎng) t a np ai fan g.c 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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